One▪一味丨比百年旗袍更动人的，是对职业本分的坚守

CFW记者：石三金

有人说，旗袍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再没有哪一种服饰比它更能展示女人的身体曲线和审美品位。的确，在那一块块或华丽或朴素的面料背后，一对精心制作的扣子，一个恰到好处的点缀，一针一线针脚细密匀称的手工，凝结的是旧时手艺人的毕生所学，它美，美在匠心独具的设计，美在严谨考究的做工。

而今，旗袍辉煌不再，我们也只能从旧照片或影视剧中回顾它曾经的风光。但总归有人不甘心这份独特的美丽被滚滚红尘所堙没，重操旧业，倾其所有，只为寻回丢失已久的“初心”。

▲金凤銮旗袍设计工作室创始人 张济鏻

还原民国时期的美丽

2012年，张济鏻经人介绍，到一家旗袍店担任经理。短短一个月内，他看到无数女性顾客因为旗袍而两眼放光。“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神采，我觉得旗袍对她们来说，是魂牵梦绕的品类，将来的市场应该很广阔。”

张济鏻是学美术出身，对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加上他曾经在日本工作过几年，学过生产管理和技术管理，回国后从事的又是服装设计与制作，看到市场上还没有成熟的旗袍品牌出现，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出于对旗袍的热爱和传承传统工艺的信念，他创办了金凤銮旗袍设计工作室。

创业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张济鏻的性格又是极其严谨，极其认真，为了学习旗袍的制作过程，他研读了不少关于旗袍的著作，拜访了很多做旗袍的老师傅，还购买了民国时期的旗袍进行研究。在拆解的过程中，张济鏻一次次叹服于老一辈从业者的工作态度，一件件保存了至少半个世纪的旗袍，质量却丝毫没受影响，做工更是精致细密。“比如旗袍有的部位是用糨糊粘上的，当我撕开那些部位时，那种刺啦刺啦的声响震动着我的心。以前的糨糊都是自己做，要用温度合适的水一遍遍烫，直到把糨糊熬出筋道。我甚至能想象，一位老艺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只为了熬制糨糊，以确保做的衣服多年后不会因为他的疏忽而出现质量问题。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心形盘扣，也是用六个特别小的棉球做成的，不像现在有些制作者，只是随意搓两个凑合一下。”

张济鏻不确定自己做的旗袍能不能达到这样的工艺标准，但至少，这种丢失了许久的手艺人的本分是他想要恪守的。“我既然做了旗袍，就应该做到能传承、能把握的最好状态，不管要花多少时间研磨技术。”为了做好一个扣子，他能够反复尝试几十遍、上百遍，以期最大程度地还原旗袍工艺。但他又不仅仅是在重复老一辈的工作，而是将自己所学到的先进技术融合进去，将以前一些需要靠经验把握的步骤进行量化，还申报了好几项技术专利。“比如我申报的人体立裁专利，是将胚套在人的身上，直接进行裁剪，这种方式能最直观地体现出人体的差异。还有手持三维扫描技术，扫描完以后可以用3D打印出和客人人体结构一样的模型，这样客人就不用来店里，只要在打印出来的框架上做立裁就可以了。”

追求极致技艺，是一种职业本分

张济鏻在旗袍工艺上的专注令人钦佩，但他不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工作室成立至今，做的是非商业的运营模式，生存和发展依然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严峻考验。

“我一开始选择做旗袍定制，就是想去追求核心的技术，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开一个旗袍店就可以了。”张济鏻认为，定制服装的核心技术是非常重要的，除此之外，一个好的服务团队也是必备要素，这些都应该在商业化之前筹备完。为此，他为自己制定了一个看上去不合常理的十年计划：用3年时间学习，做好技术的准备;再用2-3年做口碑和小批量定制，积累经验;5年之后，等款式、服务、技术等各方面条件都成熟了，再去成立一个品牌，做一个真正的定制店。

▲课堂讲解、示范

张济鏻的规划符合他稳重较真的性格，但在非商业的运营背后，他背负了不曾预料的压力。“当你的某一细节要求想要达到更高一个水准的时候，你付出的可能就是难以计算的时间、精力和资金。”作为一个技术控，张济鏻对自己和对徒弟的要求都非常严格，创业四年来，投入数十万研磨技艺，几乎耗尽所有积蓄，但离目标似乎还差了那么一步。资金哪里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这样做对吗?但我走的本来就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我有自己的规划，而且从目前来看，工作室的进展和我的规划是吻合的。如果我急于进入销售模式，我的精力就会被分散，最后也许什么都做不好。”张济鏻说，不管现在压力多大，总有过去的一天，既然选择了这一行，那他一定不改初心。NextPage

“我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凡是能轻易得到的，都不是最有价值的。”这个社会不缺少赚快钱的商人，缺的是能把东西做到极致的匠人——虽然他坚称自己只是守住了职业本分。

亟待规范的定制市场

张济鏻做旗袍的时间不算长，但已经深刻感受到定制人才的稀缺。“目前定制方向的从业人员主要有两类，一是传统的裁缝转型而来，二是专业院校毕业。”无论哪一类，张济鏻认为与专业的定制人才之间都存在一定的差距，“传统裁缝对于现代技术的理解和运用是比较差的，大多依靠自身经验工作，这样做出来的产品，品质上没有统一的标准;而专业院校的学生学习的是工业量化制版，这与一对一的定制也有一定的区别。”

随着消费者对个性化定制的需求越多越多，人才数量与质量都与市场发生了脱节。为了解决人员困境，也为了整合技术，让定制人才能够抱团取暖，张济鏻开设了一系列课程，但教授情况并不理想。“早些年收过几个徒弟，最后一个都没有留下。现在教授学员，学员的主动性比徒弟强一些，但能够达到我要求的，至今还没出现。”

张济鏻认为，定制旗袍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区别于目前大多数的服装定制技术，要从事这份工作，至少得学习三年，而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样的耐心把东西学踏实。“我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让他们明白，顶尖的技术并不是最重要的，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对从事的行业负责、对顾客负责，这种学习态度、服务精神、职业本分才最重要。”

除了人员瓶颈，行业对于定制的标准不明确也是阻碍其发展的一个原因。“什么是定制?定制的收费标准是多少?定制的服务流程是什么?进入定制店的客人应该得到怎样的服务?定制店应该有什么样的承诺?这些问题在我们行业里没有相对应的规范。但是，正因为定制存在这么大的空白，所以它的前景非常广阔、深远。”张济鏻认为，尽管定制的现状并不乐观，但以技术为核心的定制和服务，总会在大家的千呼万唤中到来，在那之前，他希望能把自己的金凤銮旗袍做成具有示范意义的定制店，尽管这个目标，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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