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时装周：场内的乌托邦和场外的名利场

不可否认的，俄乌冲突为本季巴黎时装周蒙上了一层阴影。从时装秀场上举牌呼吁停战和谈的人群，到秀场外不同设计师借由时装语言表达对战争的关切，人们在讨论华丽时装和看秀明星造型的同时，也未曾放下对社会时事的关注。

但尽管如此，迎来全面解封的巴黎时装周还是极大地振奋了时尚爱好者的心情。无论是设计师们所呈现的时装创意，还是头部品牌们所创造的恢弘秀场，抑或是看秀明星走上红毯时所引发的场外粉丝骚动，巴黎依旧具有某种无法超越的时尚魅力，而这也体现在其所传递出的时装能量上面。

2022 秋冬巴黎时装周街拍

“在心碎的时候，美丽可以成为保持信仰的一种方式”，于是 Rick Owens 用他眼中的“美丽”来传递这种能量。在发布秀场，模特缓慢地穿过一道由喷雾机制造的香薰迷雾，其香味来自于与 Aesop 的联名香水系列，其中一些模特还手持烟雾装置，将现场氛围渲染得更具宗教仪式感。而在层层的迷雾之后，则是一系列有着雕塑感剪裁、亮片装饰的散发着旧好莱坞魅力的修身长礼服，以及带着长长拖尾和不合比例袖管设计的羽绒夹克。在颜色上面，除了黑白灰的经典三色之外，Rick Owens 也加入了如粉色、橙红等更加跳跃的配色，而黄色和水蓝色的造型也不免让人联想到乌克兰的国旗颜色。

在秀后，Rick Owens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一直听到人们在批评时装周的照常举行，但我们是一个关系到很多人生活的行业，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为此找借口。而且我们是表达美学、传递美和信仰最好的行业，因此这具有巨大的社会和文化价值。”

Rick Owens 2022 秋冬系列

对于出生于格鲁吉亚，对乌克兰处境感同身受的 Demna 来说，Balenciaga 的 2022 秋冬时装秀是一封写给乌克兰难民的情书。从秀前以 iPhone 6 信息对话框发出的邀请函，到秀场中漫天飞舞的人造雪以及 Demna 亲自吟诵的乌克兰诗歌和摆放在秀场座椅上的乌克兰国旗颜色 T 恤，Demna 将自己对局势的关切转化为一种末日情怀投射到系列的设计之中，于是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暴风雪中的模特们被塑造成一个个“难民”形象。而在最后，印在 T 恤上的标语“love must win”又点明了整场秀的主旨，即为正处于战火下的人们带去鼓舞。

Balenciaga 2022 秋冬系列秀场

另一边，Jonathan Anderson 则呈现了一种混乱的超现实感。Loewe 2022 秋冬系列根植于超现实主义及其分支达达主义，巧合的是，这两者的诞生来源于彼时艺术家们对一战残酷性的控诉。或许早在俄乌冲突全面爆发之前，Jonathan Anderson 就已经完成了这个系列的创作，但这种巧合难免在当下这个特殊环境中引发更多讨论和解读。在设计上，Jonathan Anderson 利用各种特殊材质和立体装饰制造出反映现实的混乱怪诞，这也延续了他在上一季开始探索自我本能，打破时装规则束缚的设计方向。前卫、怪诞、戏谑再加上对现实环境的反映，Jonathan Anderson 十分巧妙地利用“超现实感”再次唤起了人们对高级时装的渴望和想象。

Loewe 2022 秋冬系列

Rick Owens、Balenciaga、Loewe 连同许多在巴黎办秀的品牌一起，以实际行动向外界传达了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即时装秀的仪式感以及时装艺术性的呈现在被疫情抑制了整整两年之后，正开始加速回归。而推动这股趋势的力量，则是全球时尚消费市场的复苏加速以及人们时尚消费欲望的极速膨胀，加上欧洲地区陆续取消了疫情防控措施，实体时装秀这种被视为能够产生综合感官刺激的营销活动也因此重新被品牌们重视起来。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由于时尚产业节奏速度的加快，使得时装艺术和时装创意逐渐沦为商业利润增长的牺牲品。许多设计师、创意总监迫于资本和市场的压力，而将时装创意提炼转换成便于商业化销售的成衣产品，这对于许多设计师来说，无疑会让他们对时装创意工作产生厌倦心理，从而牺牲掉高级时装本身的艺术性和创意性。加上疫情的影响、解读时尚的话语权逐渐从时尚媒体过渡到时尚 KOL 和明星名人身上，以及社交媒体的兴起，以至于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常常会抛出“高级时装已死”或是“时装周无用”这一类的问题。

然而在本季巴黎时装周的秀场内和秀场外，时尚爱好者们却再次体会到了时装艺术和实体时装秀所能带来的仪式感。事实上，这个复兴的信号从伦敦和米兰时装周开始，就已经展露苗头，Prada、Fendi、Gucci、Bottega Veneta 等品牌的集体亮相让米兰重现了它往日的时尚荣光，而直到来到聚集最多头部品牌的巴黎时装周期间，这种时装能量才真正迎来全面的爆发。

虽然疫情让时尚品牌们意识到数字化营销的重要性，但同时它也向这些品牌证明了线下实体时装活动的不可替代性。从疫情开始之后，时尚行业就已经意识到到线上时装秀等各种数字发布形式的效果并不总是尽如人意。

因为并不是所有品牌都能够像 Dior、Louis Vuitton 这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或是像 Gucci、Bottega Venata 那样背靠大集团可以“任性”地对新发布形式进行实验。线上秀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了更大的传播目标，但就真实的传播声量来看，其效果并不如品牌们所期望的那般理想，最好的资源和最大的流量依旧集中在那几个头部品牌之中；伦敦、纽约时装周的品牌更是激不起一点水花，几乎不被人们关注。

Louis Vuitton 2022 秋冬系列

尤其是当明星、名人、社交媒体 KOL、时尚博主、TikTok 创作者纷纷缺席时装秀的时候，也会降低粉丝和非时尚业内人士对时装秀的关注度。其次，部分品牌过分注重时装发布影片的剧情脚本而忽略了呈现时装的本质目的，以及观众容易被过久的片长所分心等等这些硬伤也在很大程度上稀释了线上秀的传播效果，因此线上时装秀所产生的声量总体上还是不如线下时装周。

所以全面回归实体秀的本季巴黎时装周在某种程度上了也重塑了时尚产业的旧秩序——场内时装能量的全面爆发，场外年轻时尚爱好者的人头攒动，以及明星 KOL 走上看秀红毯所引起的人群骚动，时装周期间的巴黎热闹得犹如明星演唱会，秀场外聚拢的人群甚至“膨胀”到了历史高点，那种久违的激情和兴奋也让时尚行业认识到，体验感和社交性是时装周最具吸引力的部分。

根据数据洞察公司 Launchmetrics 的数据显示，整个 2022 秋冬巴黎时装周共产生了 2.089 亿美元的媒体影响力价值，是四大时装周之最。其中社交媒体渠道产生了 1.363 亿美元，线上渠道则产生了 7520 万美元。此外，包括 Rihanna、Zendaya 和 Kim Kardashian 在内的众多大牌明星、时尚博主和 TikTok 内容创作者等拥有大量粉丝追随者的 KOL 纷纷现身秀场看秀，本季巴黎时装周的社交媒体影响力也远胜于其他几大时装周。

Kim Kardashian 现身 Balenciaga 秀场

Launchmetrics指出，现身 Dior 秀场看秀的韩国女歌手、Blackpink 成员金智秀以 720 万美元的媒体影响力价值和 1152 次媒体提及次数，成为本季巴黎时装周最具影响力的明星。她在 Instagram 上发布的一张身穿 Dior 白衬衫和黄色格子吊带短裙的照片则收获了超过 520 万的点赞数。在名人 KOL 方面，Bella Hadid 是排名第一的 KOL，其在巴黎时装周期间获得了超过 1828  次的媒体提及次数以及 750 万美元的媒体影响力价值，紧随其后的分别是Chiara Ferragni、Camila Coelho、BryanBoy 和 Leonie Hanne。

金智秀在 Dior 秀场外

在品牌方面，Dior 凭借 Rihanna 和金智秀组成的强大明星看秀阵容，名列品牌媒体影响力榜首，紧随其后的是Balenciaga、Chanel、Off-White 和 Louis Vuitton。而 Off-White 能够与这些头部品牌一同名列榜单，则是因为众多名人、设计师和超模均出席了这场 Off-White 时装秀，以此向去年 11 月 28 日去世的品牌创始人、设计师 Virgil Abloh 致敬。

或许是为了重振年轻人和时尚爱好者对时装秀的关注度，品牌们也“精心”地创造了一个个难忘的红毯时刻。通过邀请拥有大量粉丝受众的当红明星名人现身秀场看秀，品牌们在未开秀之前，就已经在秀场外制造了轰动效果，并以此在社交媒体提前为时装秀进行预热。

Rihanna 在 Dior 秀场外

在 Dior 秀场外，金智秀和 Rihanna 就足以让粉丝们疯狂尖叫，而在 Valentino，Zendaya 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同样借由明星引起话题也发生在秀场内，在Louis Vuitton，在奥赛博物馆举办的 2022 秋冬女装时装秀中，女装艺术总监 Nicolas Ghesquière 邀请去年参演了Netflix 剧集《鱿鱼游戏》而成为 LV 品牌大使的韩国女演员郑浩妍开场，比利时嘻哈女歌手 Lous and the Yakuza 则压轴登场。

Zendaya 在 Valentino 秀场外

除了明星，社交媒体 KOL 从年轻粉丝那里得到的欢呼声与好莱坞明星一样多。

在 Ins 上拥有 360 万粉丝的法国 YouTuber、自由作家 Léna Situations 身着绿色 Valentino 迷你裙，在 Valentino 秀场外花了近 10 分钟为粉丝签名。她向 WWD 表示：“这表明年轻人仍然热爱时尚，他们想成为其中的一员，这就是为什么社交媒体和网络依旧重要，因为我们可以通过 Instagram 和 TikTok 分享里面的内容并尝试让时尚界为他们打开大门。”

Léna Situations 在 Valentino 秀场外

摄影师 Darrel Hunter 则认为，聚集在秀场外的年轻人和明星粉丝反映了当下这个年轻世代的特点，即真实且个性，“我喜欢那些在场外闲逛但不一定要出风头的年轻人，他们的风格非常自然和真实，而这也是TikTok 和 YouTube 一代想要被看到和发现的一部分。”

短短两年时间，时尚界的游戏规则变了又变，也没有人能够想到时装艺术能够以如此完整的旧日模样迅速回归，同样也没人能够想到真实生活会变得如此混乱和充满戏剧性。但现在一切都在回归正轨，时装艺术以及巴黎这座城市所传递出的时尚能量，依旧让我们把握了某种真实性。这是一种可以通过线下实体体验、线上共同参与以及在明星名人的互动和欢呼声中所体会到的真实感。但在依旧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中，时尚界依旧需要做好准备。在海明威的小说里，巴黎是一场永不结束的流动的盛宴，但现实世界往往比最伟大的小说都更复杂、难以预测。

来源：WWD国际时尚特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