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武学凯的20年：一路见证，一路变革

时间倒回到1996年，武学凯与哥哥武学伟以《剪纸儿》系列捧回第四届“兄弟杯”大赛金奖。那是他们俩第一次合作，也是一次有巨大收获的合作，从此，武氏兄弟开始在中国服装设计界崭露头角。

6年后，武学凯拿下中国服装设计领域最高荣誉“金顶奖”。这份光环照耀，让他得以快速成长，从单纯的设计师思维中跳脱出来，以更为睿智和犀利的目光，审视商业与艺术的关联。

从过去到现在，从设计新人到“中国服装设计大师”，20多年漫长的设计之路，时间在武学凯身上留下了印记，却不曾改变他对服装设计的激情。

初出茅庐

武学凯将中国服装品牌的发展分为四个阶段：以产业发展为背景成长起来的杉杉、雅戈尔等属于第一阶段;以渠道扩展崛起的劲霸、七匹狼等属于第二阶段;强调品牌风格与调性的太平鸟、美邦等属于第三阶段;而当前，正在进入商业品牌、设计师品牌、网络品牌等多元化并存的时代。

在这个演变的过程中，伴随着中国设计师的职业发展。“在中国服装品牌意识刚刚萌芽的阶段，大家对于设计的需求并没有那么急迫，这时候的设计师，很多时候是一边做品牌的设计，一边通过设计大赛、发布会等去表达自己对设计的理解和认知。”武学凯就是在这一时期，拿下了“兄弟杯”与“金顶奖”的双料大奖。

这一时期，也是武学凯在杉杉奉献智慧的时期。“我进入杉杉的那一年，杉杉刚刚获得中国十大名牌之一，特别注重人才战略，我还没做太多设计项目，就被升职做了生产管理的头。”作为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能进入这样一家知名企业，并成为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不能不说是他的运气。但当时的他是极度不愿意的，奔着设计而来，却做着与设计并无多大关联的工作，只能把热血都洒在赛场上。

▲武学凯早年作品

但现在回头来看这些经历，武学凯是心怀感激的：“那段经历对我日后工作和发展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包括培养责任心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包括培养我管理和统筹的能力。”

后来杉杉成立设计中心，武学凯凭借这段时期取得的荣誉，顺理成章地跨入到他朝思暮想的设计领域，每天接触的都是华贵面料，每天一起工作的都是精良的团队，这些都是那个时代的设计师最奢望的事。

“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够安心致力于时尚创作，有时候觉得为了创作、为了艺术，生命都可以付出。”那段时间，他几乎几天几夜都待在创作室里，偶尔到外面散散步，看到阳光都感动得直流眼泪。时至今日，武学凯仍然常把杉杉、郑永刚挂在嘴边，每次讲起来，都要感谢一番。

审视市场

伴随着市场的发展和消费者对于品牌需求的成长，同时也受到国际品牌的启发，中国纺织服装从业者的时尚敏锐度、品牌意识、服务意识等方面的理解和认知逐渐发生转变。如今，人们关注一件衣服，不仅注重它的品质，也看重它的设计感。这种转变，对于设计师来说无疑是非常好的机会，当市场个性化需求加大，设计师的空间就会更广阔。

很多设计师都希望做一个能代表自己风格和个性的品牌，但在武学凯看来，这还不够。设计再华美再天马行空，如果只是在自我满足中盘旋，即便呈现的是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无法将其延伸到更深入的地方。“有力的设计需要超越设计本身，在商业的风浪里经得住磨砺。”

这几年，武学凯辗转于各大时装周、服装专业院校、设计大赛，看过许许多多心怀梦想又充满灵气的年轻人，看着一个个新品牌诞生，也许昨天你还在为他们喝彩，今天他们已经被市场遗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市场是很客观的，市场也有自我调节和恢复的能力。我们不必过分担心设计师的怪异设计，因为设计本身就是一个创新和试错的过程。但一个有悟性的设计师，一定会在保持自己个性的同时，去顺应市场的发展。”在武学凯看来，每一个设计师的发展都有一个运行轨迹，有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设计师最初对商业的思考比较少，更多专注在自己的设计上，这没有问题，但当你想有更大的成长和发展时，商业逻辑就能起到重大的支撑作用。

“我一直认为一个好的设计师，需要同时兼具一个商人的智慧和敏感，捕捉到市场的需求，发现经济的需求，当下的需求，以及看到未来的需求。设计师最好要拥有两面性，把对市场的敏感和对设计的创新处理好，才能更好地服务你的客户、你的市场，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笑谈风云

在中国服装行业从稚嫩逐渐走向成熟的岁月中，有多少抱负远大的设计师辗转于困惑与希望之间。20年的历程，伴随着中国设计的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成就了像武学凯这样的中国第一代设计师的梦想，他们付出了许多，也创造了许多，他们谱写出了太多喜忧参半的故事供后人参照。

有人说，中国第一代服装设计师是经历最丰富的一代，每个人都在摸索着属于自己的未来。而在中国服装已经加快成熟节奏的现在，在磨练中越发羽翼丰满的“第一代”，自然有责任向更高的目标前进，因为他们永远都是后代的参照和榜样。

也许正是大家对他们有着太高的期待，所以每一次新品发布的时候，总伴随着各种褒贬不一的声音。对这些，武学凯看得非常淡，在他心里，设计师最大的对手从来不是某某某，而是自己：“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每一天都是挑战，每一天都是创新。我们既快乐又纠结，既要抓住流行的趋势，又要保持自我的独立，设计师就是在这样矛盾的过程中不断成长和完善。”

但他也感慨说他们这一代其实很幸运，那个年代对于服装设计没有那么多要求，只要能做一个好的版型，找一块好的面料和颜色，或作出一种搭配，就能引领市场和消费者。而现在这种需求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做设计的人群多了，对设计的要求也高了。“新一代设计师的创业成本和门槛都很高，一点小失误都可能付出大代价。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通过自己的能力让生活更快乐、更开心，给自己更多成长和创作的机会。”

正如武学凯所说，人生每个阶段会有不同的机缘巧合，人生的成长就是学习、独立、自我领悟的过程。20年前设计师去做一个独立风格的品牌，可以说必死无疑，而今天的消费环境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尽管面临着许多竞争和挑战，但每个成熟的设计师最终都会寻找到自己对于时装设计的理解和认知，以及自己对于未来道路的设定。

问答时间：

CFW记者：如今新生代设计师不断涌现，但真正能盈利的设计师品牌并不多，你认为这是一种虚假繁荣吗?

武学凯：任何市场在变革时期，都会出现看似很繁荣的景象，但市场存在优胜劣汰，最初的躁动过去以后，总会沉淀出一些非常好的品牌。

对于今天不断涌现的新设计师，我认为这个产业就应该是这样的，年轻设计师存在一种创业的梦想，这是件好事，不管他成功与否。他可能没有成功，但是他为别人起到了参考和借鉴的作用。从基数上来讲，总归有一部分人会成功，并且赚钱的永远都是小部分人，这就是“二八定律”。而成长起来的这部分人，也不一定是做设计最好的人，可能是整合资源的能力、创新的综合能力非常强的人，所以设计师在这个过程中不仅需要产品的创新力，也需要对资源的掌控能力、资源的输出能力，以及自我的传播能力，尤其是现在新媒体传播时代，设计师能力的需求跟以前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有了更加全面的要求。

不管怎么说，这种前赴后继的繁荣景象，是非常有创造力，非常有生机的景象。正因为有了这些看似繁荣的景象，我相信中国未来设计师的成长会越来越好，品牌的价值会越做越大。

CFW记者：按照目前的发展情形，如果要更好地发展，您认为设计师还需要如何进化?

武学凯：现在的经济环境、社会环境发生了非常大的变革，这种变革对于设计师来讲是特别大的机遇，因为今天的设计不仅仅是设计的问题，它是一个生态的概念，包括设计本身，也包括产业，包括资本，包括人力资源和社会资源等，是一种叠加后产生的新的创新方式。这种创新方式也不仅仅是产品的创新，还有服务的创新、模式的创新、组织结构的创新。

现在整个社会有了共同的认知和认同，这种认知和认同给了设计师整合资源和资本的条件。以前的设计师做设计可能是一个人天天在那里思考，而现在是不同的人在一起思考，它产生的跨界创新的力量更强大。而且我相信今天的设计师有更大的机会去面对消费者，正是因为消费的迭代和当下市场的机会，给了设计师更大的机遇。无论是年轻的设计师还是以前成熟的设计师，他们面对同样一个市场，他们都要做出自我的调整和改变，去应对当下新的消费需求和市场环境。

CFW记者：在消费迭代的过程中，很多曾经的国内一线品牌，却逐渐被年轻人抛弃，您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武学凯：第一，我认为是过度去迎合消费者需求，失去了品牌原本的风格和调性。很多品牌对现有市场过度依赖，没有去深入挖掘现有市场的新需求，特别是启发式和引领式的需求。

第二，是品牌不太注重和当下年轻消费者的交流和沟通，这种交流和沟通不仅仅是语言上的广告，还包括终端形象、终端服务、产品风格、产品陈列等各种各样的品牌行为。

第三，是这些传统品牌的变革速度太慢，也许他们已经认识到了问题，但这种渐进式的变革跟不上消费者的迭代，以至于跟市场变化的节奏和效率产生了脱节，从某种意义上落后于时代发展的需求。所以我们看到一些以前优秀的品牌，虽然他们的规模还是很大，但是在行业里面已经很难产生强有力的话语权和主导权。

第四，是品牌的变革太微观、太形式化，仅仅是某句口号、某个局部的变革。我认为必须从整体的感受和体验上让人确确实实感受到变化，而且是很轻易就能感受到这种改变，那才是变革，才能吸引消费者回流，形成品牌新的生命力。

CFW记者：那么在您走访产业集群的过程中，有没有一家企业让您觉得变革得非常成功?

武学凯：有啊，比如说宁波的太平鸟，以前也是传统品牌，现在是多品牌运营，男装、女装、童装都有不错的成绩，在年轻人里也很受欢迎。从它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品牌的生命力和一个企业如何去定义自己的价值观和未来的规划有很大关系。太平鸟20周年的时候，我去了现场，感受到了品牌的时尚魅力和创新理念，确实给人带来很多感动。所以它上市之后，也创造了很好的市场价值，让业界感受到了品牌的迭代升级，在与时俱进的同时也创造了新的价值。

CFW记者：您担任了很多设计大赛的评委，从年轻设计师的作品中发现了哪些惊喜和不足?

武学凯：设计大赛确实能看到年轻设计师发展的方向，以及中国教育体系的成果，大赛对于产业推动还是非常必要的。从设计大赛当中我们也能感受到这几年的变化，就是整个设计领域对于时尚趋势的追求，大家对于时尚的理解和认知已经非常深入，当代学生对于时尚的敏感度也非常高的同时年轻的设计师们，也在追求在这种大趋势下，怎么样让自己的设计有更加独立的语言和个性。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年轻设计师需要更多个性的呈现，因为趋势是大家都能捕捉的，设计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能去挖掘内心最深处对美的追求，以及对市场的理解和认知。这种深层次的理念性的东西，需要不断完善和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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